清朝年间,代州人在包头、绥远做买卖的人实在多。距代县城东二十里有个东章村,咸丰年间,出了个大掌柜王廷相。他的许多故事,至今在代县人中间广为流传。

王廷相十六岁时到归化城(即今内蒙古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市)“大盛魁”商号当小伙计。他秉性少言寡语。时间一久,店里的小伙计也对他下眼相看了。可王廷相却一点也不介意。

“大盛魁”是归化城的有名商号。人多事杂,每逢店里出点差错,掌柜一检点,人们都说是王廷相干的。说也奇怪,当掌柜问及他时,他总是满口承应,还表示今后决心改过。久而久之,掌柜有点生疑:“王廷相老实巴结,为啥凡坏事都是他干的?为啥他屡教不改?”

一天,掌柜故意在室内摔碎一只茶碗,随即厉声喝道:“是谁打了茶碗啦?”有几个小伙计赶忙跑来,凑上去答道:“那还用问,保险又是王廷相。”掌柜差人叫来王廷相一问,王廷相满口承应。掌柜勃然变色道:“这茶碗明明是我打的,为啥你要应承起来?”王廷相不得不说实话:“我要是不承认,您老会责怪他们。”掌柜这才明白,原来是有人在欺负良善。“不过,这后生也太老实了。”掌柜生了慈悲之心,便派他到后院独自看守仓库。

王廷相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干着。三年以后,归化城一带绒毛起了行情,上千只骆驼要到大套去驮绒毛,可就是缺鞍塾子。鞍塾子又叫骆驼绨。为这件事,掌柜坐卧不安。一天,掌柜眉头紧锁转入二进院,王廷相上前问道:“您老为啥不大高兴?”掌柜自言自语地叹一口气:“唉,一千多骆驼绨哪里去找?”王廷相神色不惊地说:“我纳下几块,您老先看看。”掌柜随便跟王廷相进入库房,只见原来三间空荡荡的库房里,严严实实尽垛着骆驼绨。掌柜看傻了眼,便问:“你从哪里弄这么多?”王廷相回答说:“咱柜上成千骆驼每年要脱一茬毛,这丢了多可惜!那些破烂鞍塾子,一年又要扔多少?我没事干,随时拾掇起来,缝纳成的。我想,这也能给柜上省几个钱。”掌柜大为赞许:“别看这个王相廷,还挺有心计的。”

由于王廷相给柜上解决了骆驼绨,驮绒毛生意赚了一笔大钱。事后掌柜给王相廷顶了三厘生意,还提拔他到外柜去当小掌柜,可有的小掌柜却十分嫉妒他。

“大盛魁”分内柜和外柜。内掌柜坐庄经营,外柜的掌柜管出外做生意。帐房要靠骆驼群、马群运货物。每逢盛夏,畜群经常发生瘟疫。有些嫉妒王廷相的外掌柜,欺他年幼老实,便故意支派他到容易发生瘟疫的帐房去经营。王廷相心里明白,也不言声。他每到一帐房,不以掌柜自居,对伙计们以礼相待,彼此处得十分热乎。遇事,他总要与伙计们商量。对那些肯出力能办事的小伙计们,每年还另给一些津贴。大伙都愿为他效力,就连最头痛的瘟疫,也想出了预防的法子:骆驼上路,为避酷暑,白天休息,星夜赶路。王廷相对顾主也很守信誉,四方顾主纷纷向他提供行情信息,于是他所经营的帐房,不但没有发生过瘟疫,反而生意越做越兴隆。外柜每年白花花的银子数他赚得多。几年后,老掌柜病危,临终时,就让他继承了“大盛魁”大掌柜的职务。

王廷相当了大掌柜后,从不以大掌柜自居,他的处世特点是:“礼贤下士,乐善好施。”这种可贵的精神远近闻名,就连土匪都敬他三分。

一次,外柜李掌柜带着数十名伙计和驼队,到俄罗斯贩运毛皮。回来的路上,遭到土匪的袭击。李掌柜把银两都买了毛皮,身上没多少现钱,而土匪要钱不要货。经过谈判,李掌柜作为人质被扣押,打发几名伙计到柜台去取钱赎人。如按时不交钱,土匪就要撕票。情况十分紧急。王廷相获悉后,积极筹集银两,准备出发,正在这时,意外的事发生了。李掌柜带着伙计们和驼队,平安的回来了。在惊喜之余,李掌柜说出了事情的原委。原来土匪头子在审问时问道:“你们的字号叫啥?”李掌柜答道:“我家的商号叫大盛魁。”土匪头又问:“你家掌柜叫啥?”李掌柜答道:“我家大掌柜叫王廷相。”那个土匪头子一听说是王廷相。激动地说:“我该死,你们原来是恩人的驼队,多有冒犯让你受惊了。”土匪头子又命令手下道:“快去松绑,设宴给恩人们压惊。”就这样,李掌柜被优待了一天。临走,李掌柜谢绝土匪头子的厚重礼物,土匪头子却说:“想当年,王掌柜还是外柜的掌柜,要不是他的接济,我们早饿死了,他的大恩大德让我终生难忘。这些薄礼你一定要收下。”李掌柜带着厚礼,赶着驼队回到柜上。事后,王廷相说啥也回忆不起来自己曾经接济过土匪。他承认周济过不少落荒逃难的人,在沙漠和草原上见到有难之人就去帮助。他也记不清帮助过多少穷苦人。但这次他确实是忘却了。

王廷相通情达理,宽容大度的胸怀是出了名的。他外出十二年,第一次衣锦还乡。远近邻里,亲戚朋友都来道贺,全家人都沉静在一片欢乐的气氛里。晚上等人们都己散去,王廷相的老母端着一个小罐子走进来,她把罐子放在王廷相面前说:“这罐子里是你媳妇的私生子,我用盐水给你保存了一年,你好好看看吧。”王廷相看着罐子里的孩子,许久未讲话,沉默后他唉了一声说:“娘呀这事都怨我,我要是每天守着她,能出这事吗?这事不要怪她,更不能为难她,我知道这事她有错,也是一时糊涂,她不是乱来的女人。只要她以后改了,咱再不要追究这件事了。再说,她为了咱这个家,里里外外受苦受累,还从娘家拿来不少东西,咱家缺啥,她就去拿啥,听说还孝敬老人,可见她不是个赖女人,这件事再不要去张扬,你说呢?”一席话说的母亲闭口无言。此时,王廷相媳妇破门而入,“噗嗵”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:“娘,廷相,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,这都是我的错,任打任罚都由你们。”王廷相赶紧把女人搀扶起来说:“这件事再不准提,你是咱家的有功之人,这几年让你受委曲了,我感激还来不及呢,我知道你是个好女人,你是一时糊涂做了件错事,但我能原谅你,绝不嫌弃你,请不要为这件事太伤心了。以后一切照旧,就当这事咱家从来没有发生过。”

第二天,王廷相陪同夫人去岳父家。他亲手将五百两白银交给岳父,还说了些感激岳父帮助他家的话。直到第三天才回到东章村。

王廷相在家住了半个月,临走,他把长工叫来说:“你和我女人的事,我娘把淹渍的娃让我看过了。但我能原谅你们,你对我家有功,给你白银一百两去做点小买卖吧,再不要当长工了。”

这位姓张的长工千恩万谢地走了,再也没有回来过。

王廷相返回“大盛魁”不久,便改革了柜上不合理的旧规章:以前店员十二年一探家,他改为三年。当时小伙计称小相公,最苦最累的活,总是留给小相公去做。出色的小相公熬上三年五载,方才给顶少许生意。因而,当时称小伙计当差为“熬相公”。王廷相一改旧习,对那些德才兼备的小相公破格提拔。对于一般的小相公,每逢年暮岁临,也总要给他们发些小费,当做额外奖励。王廷相很快博得了全柜的拥戴。因而“大盛魁”的生意越做越红火。长城内外,都有“大盛魁”的支店,真所谓“生意兴隆通四海,财源茂盛达三江”了。而王廷相也被归化城商界视为“福星”,人们尊称他为“王财神”。`